列子

《列子》又名《冲虚经》,于前450至前375年所撰,是道家重要典籍,也是我国古代思想文化史上著名的典籍。全书八篇,一百四十章,由哲理散文、寓言故事、神话故事、历史故事组成。每篇文字,不论长短,都自成系统,各有主题,篇篇珠玉,浅显易懂,读来妙趣横生,隽永味长,发人深思。
列御寇为伯昏瞀人射,引之盈贯,措杯水其肘上,发之,镝矢复沓,方矢复寓。当是时也,犹象人也。伯昏无人曰:“是射之射,非不射之射也。当与汝登高山,履危石,临百仞之渊,若能射乎?”于是瞀人遂登高山,履危石,临百仞之渊,背逡巡,足二分垂在外。揖御寇而进之。御寇伏地,汗流至踵。伯昏瞀人曰:“夫至人者,上窥青天,下潜黄泉,挥斥八极,神气不变。今汝怵然有恂目之志,尔于中也殆矣夫!”

【原文】

列御寇为伯昏瞀人射,引之盈贯[1],措杯水其肘上,发之,镝[2]矢复沓[3],方矢复寓[4]。当是时也,犹象人[5]也。

伯昏无人曰:“是射之射,非不射之射也。当与汝登高山,履[6]危石,临百仞[7]之渊,若能射乎?”于是瞀人遂登高山,履危石,临百仞之渊,背逡巡[8],足二分垂在外。揖御寇而进之。御寇伏地,汗流至踵。伯昏瞀人曰:“夫至人者,上窥青天,下潜黄泉,挥斥[9]八极,神气不变。今汝怵然[10]有恂目[11]之志,尔于中也殆[12]矣夫!”

【注释】

[1]盈贯:引满弓弦,使弓背与弓弦之间的距离与箭同长。

[2]镝(dí):箭头,亦指箭。

[3]复沓:重复。

[4]寓:寄托,此处指箭搭在弦上。

[5]象人:木偶人;泥人。

[6]履:践踩,走过。

[7]仞:古代计量单位:一仞:周尺八尺或七尺。周尺一尺约合二十三厘米。

[8]逡巡:因为有所顾虑而徘徊不前。这里指欲进不进的样子。

[9]挥斥:放纵,奔放。

[10]怵然:惊惧害怕的样子。

[11] 恂(xún)目:眨眼。

[12] 殆:本义为危险,这里引申为相差得很远。

【翻译】

列御寇为伯昏瞀人表演射箭术。他拉满弓弦,并把装满水的杯子放在肘上,然后开始射箭,箭矢不断飞速射出,后箭正好连着前箭。在这个时候,列御寇全神贯注,就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。

伯昏无人说:“你这样是有心为射箭而射箭,并没有达到无心射箭而射箭的地步。假使我和你一起攀登高山,脚踩危崖,亲临万丈深渊,你还能射吗?”于是伯昏瞀人便领他登上高山,脚踩危崖,就在身临万丈深渊时,他背对着深渊向后退步,双脚已有三分之二悬在危崖之外。然后对着御寇拱手作揖,请他走到自己那里去。列御寇却吓得趴倒在地,冷汗一直流到脚后跟。伯昏瞀人说:“道德修养达到最高境界的人,上能窥探到青天,下能潜行到黄泉,自由放纵于四面八方,而神气丝毫都不会改变。可是你现在却恐惧得直眨眼睛,你体悟射箭的奥妙还差得很远啊!”

下一篇:范氏有子曰子华,善养私名,举国服之;有宠于晋君,不仕而居三卿之右。目所偏视,晋国爵之;口所偏肥,晋国黜之。游其庭者侔于朝。子华使其侠客以智鄙相攻,强弱相凌。虽伤破于前,不用介意。终日夜以此为戏乐,国殆成俗。禾生、子伯,范氏之上客。出行,经坰外,宿于田更商丘开之舍。中夜,禾生、子伯二人相与言子华之名势,能使存者亡,亡者存;富者贫,贫者富。商丘开先窘于饥寒,潜于牖北听之。因假粮荷畚之子华之门。子华之门徒皆世族也,缟衣乘轩,缓步阔视。顾见商丘开年老力弱,面目黎黑,衣冠不检,莫不眲之。既而狎侮欺诒,[生僻字 详见原文] 㧙挨抌,亡所不为。商丘开常无愠容,而诸客之技单,惫于戏笑。遂与商丘开俱乘高台,于众中漫言曰:“有能自投下者赏百金。”众皆竞应。商丘开以为信然,遂先投下,形若飞鸟,扬于地,肌骨无䃣。范氏之党以为偶然,未讵怪也。因复指河曲之淫隈曰:“彼中有宝珠,泳可得也。”商丘开复从而泳之,既出,果得珠焉。众昉同疑。子华昉令豫肉食衣帛之次。俄而范氏之藏大火。子华曰:“若能入火取绵者,从所得多少赏若。”商丘开往,无难色,入火往还,埃不漫,身不焦。范氏之党以为有道,乃共谢之曰:“吾不知子之有道而诞子,吾不知子之神人而辱子。子其愚我也,子其聋我也,子其盲我也,敢问其道。”商丘开曰:“吾亡道。虽吾之心亦不知所以。虽然,有一于此,试与子言之。曩子二客之宿吾舍也,闻誉范氏之势,能使存者亡,亡者存;富者贫,贫者富。吾诚之无二心,故不远而来。及来,以子党之言皆实也,唯恐诚之之不至,行之之不及,不知形体之所措,利害之所存也。心一而已。物亡迕者,如斯而已。今昉知子党之诞我,我内藏猜虑,外矜观听,追幸昔日之不焦溺也,怛然内热。惕然震悸矣。水火岂复可近哉?”自此之后,范氏门徒路遇乞儿马医,弗敢辱也,必下车而揖之。宰我闻之,以告仲尼。仲尼曰:“汝弗知乎?夫至信之人,可以感物也。动天地,感鬼神,横六合,而无逆者,岂但履危险入水火而已哉?商丘开信伪物犹不逆,况彼我皆诚哉?小子识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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