尧帝晚年提拔年轻的伯成子高，封他做了诸侯。

伯成子高很认真地做着事情。

舜帝时，伯成子高仍在为国家服务，成为当朝一位很有资历的元老。

大禹掌权后，伯成子高辞退了诸侯的职位，回到自己的家乡种起田来。

伯成子高走后，大禹想想很不舒坦，觉得没有面子，就走了好多路，亲自到伯成子高的家乡请他出来做官。

伯成子高正在自己家的地里除着杂草，大禹远远地就看见他了，紧走几步，冲他喊道：“子高哦，我来看你了。”

子高用手遮住太阳，看看来人，知道是大禹，答应一声后，继续锄他的地，并不理会他的到来。

大禹稍稍感到了一点儿意外。他站在地头愣了一会儿，终于说道：“老人家，我这次是专门请你到朝廷来做官的。刚刚建立的大夏王朝，离不开你老人家啊。”

伯成子高摇摇头：“吭吭，咱俩不提这事吧。我这地里草都长疯了……”

伯成子高拒绝了他。大禹有点纳闷，就问他：“从前尧帝的时候，你做官；舜帝的时候，你也做官；为什么我做帝了，你就不肯做官了呢？”

伯成子高说：“我老啦。”

大禹说：“不对吧？过去……”

伯成子高俩手落在锄头柄上，锄头柄顶着下巴，说：“你既要听，我就说说。吭吭，过去尧帝管理天下，把整个天下都传授给别人，从来不去想到满足自己的私欲。朝廷中的各个职位也都经由了大家的选举，人人都在适当的位置上，当官的都是贤良有德有能的人物，这就是公平。首领办事公平，天下人人都看得分明，所以没有什么赏赐，人们仍然能勤勉做事；没有什么刑罚，人们都敬畏他服从他。舜帝时期也是这样。现在呢？你这个大夏的君主虽然立了刑法，有了赏赐的标准，可是人们仍然不服从你不敬畏你，人人都有了过分的欲念和私心。四面八方的诸侯，防风氏啊，有扈氏啊……都在跟你捣乱，这都是因为君主你有私心，玩的是选拔，最高首领是你选拔的，吭吭，还是你的公子！天下人都看得明白——啊，原来这王位可以这么弄啊？……”

“子高啊，你可不能乱说啊？那大舜爷还不是尧帝选拔的？我……”大禹打断了他。

“那不一样。人家尧帝选的不是自己的公子，何况，人家还要经历一番历练不是？吭吭，说到大舜，那大舜还不是叫你废了？可你为了要个名，硬说是‘禅让’，就跟当初尧禅让给了舜一样——你拍拍胸脯子说说良心话：是那么回事么？吭吭，你别打断我，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。你说，你把大舜爷放逐到苍梧，是不是？完事你还说是舜爷‘南巡’去了，弄得大舜爷的两位夫人一路上去寻，生不见人，死不见尸，到末了，这两位夫人哭得湘竹都是斑斑的泪点儿……”

“子高，你听我说……”

“甭价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吭吭，你这么做，不就是仗着你手头有一群听话的士兵吗？今儿个我说句最要紧的话给你听：你可以这样做，别人也一样可以这样做呢！这样，你争我夺的事就要不断发生了。从此以后，天下人的道德心、廉耻心就会越来越淡，用于刑法赏赐的事就会越来越多，社会就会这样堕落下去了。吭吭，这世道让你开了这么个头，往后……选举这件事是完了，大家伙儿就等着‘选拔’吧。我老了，不忍心看到这样的事，所以才跑到这里来种田。”

大禹说：“老先生，就算您说的事是这么回事，可是您也要知道，这社会在往前走，人们都在变，不这么着……”

伯成子高不待他说完，就挥了挥手，说：“你不要说了。我知道你往下要说什么。不管怎么说，这社会乱到这个地步，你，你这个做君主的是有责任的。好啦，我这地里的草都要长疯了。你真不该来见我。吭吭，你走吧，不要误了我做活。”

说罢，伯成子高往手心啐口唾沫，握住锄头去锄那垄上的草，再也不理大禹了。

大禹呆呆地立在那里，午后的太阳从他背后照过来，在他身前留下了长长的影子，归巢的乌鸦在空中聒噪着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