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周穆王大征西戎[1],西戎献锟铻[2]之剑,火浣之布[3]。其剑长尺有咫[4],练钢[5]赤刃[6],用之切玉如切泥焉。火浣之布,浣之必投于火;布则火色,垢则布色;出火而振之,皓然[7]疑乎雪。
皇子以为无此物,传之者妄[8]。萧叔[9]曰:“皇子果于自信[10],果于诬理[11]哉!”
【注释】
[1]西戎:我国古代对西部少数民族的总称。
[2]锟铻:亦作“昆吾”。古剑名。
[3]火浣之布:石棉布的旧称。由于可以用火烧,除去石棉布上的污渍,故名。
[4]咫:我国古代长度单位(周代指八寸,合现市尺六寸二分二厘)。
[5]练钢:纯钢。练,谓除去杂质,使之纯净或坚韧。
[6]赤刃:锋利的刀刃。赤,比喻刀锋钢质真纯。
[7]皓然:洁白的样子。
[8]妄:胡乱,荒诞不合理。
[9]萧叔:人名。事迹不详。
[10]果于自信:主观武断。
[11] 诬理:歪曲客观事理。诬,歪曲,不相信。
【翻译】
周穆王大举征伐西部少数民族,这些部落献出锟铻之剑和火浣之布。那剑长一尺八寸,纯钢锻造,箭刃赤红,用它来切割玉石,就像切割泥土似的,十分锋利。火浣之布,洗涤的时候必须把它投入火中,布烧成火红的颜色,而污垢则烧成布的颜色;将布从火中取出后抖一抖,竟洁净得如同白雪一般。
皇太子认为世上不可能有这种东西,传说的人一定是胡说。萧叔说:“皇太子也太过分自信,过分不相信客观事理啦!”
【解读】
《汤问》篇的寓言和故事十分丰富,概括起来有以下特点:其一,有的是在神话故事或已有典籍记载的基础上,或转述,或修饰润色,或发展创造,最终形成了一则则令人赏心悦目、增长见识、扩展思维的寓言和故事。如《夸父追日》等。其二,有的完全是作者的奇诡想象,甚至荒诞不经,但叙述起来却又自然得体,没有矫揉造作和哗众取宠的嫌疑。甚至有的故事还寓藏着深刻的人生体验和哲理智慧。如《穆王西巡》等。其三,对“道”的认识和掌握是全部寓言和故事的明确主旨,并且贯穿全篇。它告诉人们认识和掌握“道”的本质,决非轻而易举,必须从两方面努力:一方面刻苦地进行实践锻炼,坚持不懈,锲而不舍;另一方面要努力地打破人为的各种限制,发展智力,开阔视野,使自己接近于“道”,进而掌握“道”。
文中有的地方进行理论上的探索,很能引人深思,耐人寻味。例如,开篇提出的关于物质的有无问题、物质的先后问题、空间的无边际问题等,都极富哲学意味。作者认为,时间无论往前推到多远,物质都是存在的,否则“后人将谓今之无物”,就会陷入不可知论的泥潭。客观物质的存在,相对地说,无所谓先后,无法清理出谁先谁后的头绪;硬要分出先后,就难以推论,无从得知。至于空间,作者坚持无极无穷的观点。因为万物在其中生存,所以无穷;天地都包含在里面,所以无极;不可能存在无极之处还有无极,无尽之处还有无尽的现象。因为人的知识有限、能力有限,人对客观事物的认识也是有限的,任何一个具体的个人,都不可能对道、对物、对宇宙做出全面的认识和彻底的了解。只有通过全人类的实践活动,把全人类的感性认识和理性认识都集中起来把握道,认识世界才有可能。作者有理有据地论证了这些哲学问题,目的在于使人们开阔视野,勇于实践,进而掌握“道”,提供哲学的认识论前提。“均”,是《汤问篇》提到的又一重要哲学范畴。作者把“均”当成了进行实践创造的指导准则,把“均”提到了“天下之至理”的高度,字里行间流露出“均”的强大作用,甚至认为,只有把“均”视为至理,一切实践才能与“道”相契合。“均”的作用,完全渗透在人们的行为实践之中。只有“均”,詹何之钓才可能以轻制重,蒲且子之戈才可能以弱制强。如果不“均”,或“均”受到破坏,那么一切行为实践就不可能达到平衡的状态,也不可能遵守常规的道理,从而导致行为实践的混乱和盲目,垂钓则断纶,射箭则绝弦,与“道”就南辕北辙了。作者的基本立足点是朴素的唯物观,因此在解释哲学上的这些根本性问题时,闪射出朴素唯物主义的光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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