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原文】
初,子列子好游。壶丘子曰:“御寇好游,游何所好?”列子曰:“游之乐,所玩无故[1]。人之游也,观其所见;我之游也,观其所变。游乎游乎!未有能辨其游者。”壶丘子曰:“御寇之游固与人同欤,而曰固与人异欤?凡所见,亦恒见其变。玩彼物之无故,不知我亦无故。务外游,不知务内观[2]。外游者,求备于物;内观者,取足[3]于身。取足于身,游之至也;求备于物,游之不至也。”
于是列子终身不出,自以为不知游。壶丘子曰:“游其至乎!至游者不知所适;至观者不知所视,物物皆游矣,物物皆观矣,是我之所谓游,是我之所谓观也。故曰:游其至矣乎!游其至矣乎!”
【注释】
[1]无故:故,旧,这里指熟悉的景物。无故,这里是指所到的地方没有陈旧事物,给人以新鲜感。
[2]内观:反省,审视。
[3]足:充足,具备各种条件。
【翻译】
起初,列子非常喜欢到处游览。壶丘子便问他说:“御寇,你喜欢游览,游览中你爱好的是什么呢?”列子说:“游览的快乐,在于所赏玩的事物没有陈旧的。别人游览,欣赏的是所见到的事物;我游览,却是在观察事物的运动变化。游览啊游览啊!没有人能分辨这两者的不同。”壶丘子说:“御寇,你的游览本来与别人相同嘛,为什么偏要说与别人不同呢!凡是从表面上所能看到的事物,也必然能从中看出这些事物的内在变化。只知道欣赏外物的时时变化,却不知道自身也在不停地变化之中。只顾一心欣赏外物,却不知道审视自身的变化。欣赏外物,追求把外物都看遍;审视自己,也应把自身都看遍。把自身都看遍,这是最高境界的游览;把外物都看遍,并不是最高境界的游览。”
列子听了这番话后,于是终身不再外出游览,认为自己根本不懂得游览的真正境界。壶丘子说:“这是最高境界的游览啊!最高境界的游览不知道要去的地方,最高境界的欣赏不知道要欣赏的事物。任何地方都游览了,所有事物都欣赏了,这就是我所说的游览,这就是我所说的欣赏。所以说:这是最高境界的游览啊!这是最高境界的游览啊!”